２６日下午５：３０，记者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。

为救儿子，父亲欲出卖后半生

２６日下午５：３０，记者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。

电话是一名患儿家长打来的，他哭着说：“我的孩子患了一种罕见的癌症，需要做骨髓移植手术，我卖了房子，转让了店铺，却实在凑不齐手术费，谁能救救我的孩子，我情愿把自己的后半生出卖给他，永远给他当牛做马！”

这个看似异想天开的想法，让我们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。我们问清楚他的地址，立即赶去采访。

北京专家：你的孩子没救了

在老城区育才街６号院门口，一对面容憔悴的中年夫妻，把我们领进一间凌乱不堪的租赁房里。

这对夫妇，丈夫名叫丁建华，妻子名叫李杜娟。他俩是宜阳县白杨镇陡沟村人，１０多年前来到市区做生意，开了一个小小的饰品店。

儿子丁一豪今年１１岁，是老城区古香小学四年级学生。一家人生活得简朴而又温馨。

天有不测风云。今年２月的一天，丁一豪突然感到浑身无力，不想吃也不想动，昏睡不起，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。

丁建华夫妇慌了神，十几天之内，他们先后带着儿子到河科大二附院、河科大一附院、郑大一附院、北京儿童医院和北京协和医院看病。

最后，一豪被北京协和医院确诊为骨髓转移癌。

该院一位老专家的结论犹如晴天霹雳：这种病非常罕见，发病率仅为十万分之一，经过保守治疗，恐怕只能维持几个月的寿命，已经没有做手术的必要。

病情峰回路转，手术迫在眉睫

北京专家的结论击碎了丁建华夫妇的心。

一连两天，夫妇俩不吃不喝，背着孩子抹眼泪。一周内，丁建华瘦了４公斤。

丁建华说，一豪从小就非常懂事，知道家里经济不宽裕，从来不乱花钱，有什么好吃的，也一定让父母先吃。

一豪在学校品学兼优，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前１０名，他喜欢画画，画什么像什么。去年，一豪还被评为全校的“科技星”。

一豪是丁建华的掌上明珠，每天在外面再苦再累，一想到天真可爱的儿子，心里就甜滋滋的。多年来，他养成一个习惯：每天晚上睡觉前，不摸摸儿子，就睡不着觉。

在北京期间，儿子每天都需要人背着到住院部７楼化验、治疗。丁建华说：“当时，我也不知道儿子能活多久，能多聚一会儿心里就踏实一点儿。

即使背他上楼再累，我也舍不得让别人背。”

每天，丁建华都背着３６公斤重的孩子一趟又一趟地上楼、下楼，脸上、脖子上总是湿湿的，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。

每当累得坚持不住的时候，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默地说：“我不能倒下。我要倒下了，孩子该怎么办？”

在收费昂贵的京城医院住了一个星期，丁建华就花了２万多元，经济上实在撑不下去。３月５日，他带着儿子回到洛阳，在河科大一附院血液科治疗。

几个月来，儿子连续接受了７次化疗，每次化疗，少则２５００元，多则５０００元。化疗同时再辅以中药治疗。每次在医院收费处交纳医疗费，丁建华夫妇从来没有犹豫过。

李杜娟建议弄个本子，好把近期的花销一一进行统计，丁建华立马瞪起眼睛：“记啥记，儿子命都保不住了，还有心思拨拉算盘珠子！”

丁建华夫妇白天悉心照料儿子，晚上就坐在儿子病榻旁相对啜泣，默默流泪到天明。

那些天，丁建华的头顶又秃了一圈，李杜娟头发白了一多半。

也许他们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真的感动了上苍，奇迹出现了：一豪的癌细胞面积由１２．９ｃｍ×１４．０ｃｍ缩小到３．１ｃｍ×３．５ｃｍ，病情大为好转。夫妇俩紧锁了几个月的眉头，终于舒展开来，一家人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。

医生却丝毫不感到轻松，警告说：化疗是把双刃剑，虽然能缩小癌细胞，但化疗时间过长，癌细胞就会长出抗体，继而面积会不断增大，生命危险会更大。

果然，时间不长，一豪的癌细胞面积就增大到４．０ｃｍ×６．７ｃｍ。

癌细胞的面积每增长一个小数点，就好像在丁建华的心口上又插上一把锋利的尖刀。

医生再三提醒丁建华：必须尽快给一豪做一次骨髓移植手术，而且半年后还要再做一次。虽然做骨髓移植手术存在３０％的生命危险，但不做手术，无疑是等死！

急累攻心，丁建华晕倒在卫生间

挽救生命，迫在眉睫！

郑大一附院的专家说：做一次骨髓移植手术，大约需要１４万元。

１４万元！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，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。

几个月来，为了给儿子看病，丁建华已经花去了６万多元，其中３．５万元还是借来的。其实，前段时间，除了照顾儿子，丁建华几乎每天都四处借钱。

在他的恳求下，有一些老乡、亲戚慷慨解囊。但是，留给丁建华再次借钱的空间，也越来越小。

为了救儿子，平时个性要强的丁建华，多次含着眼泪忍受着前所未有的屈辱。

那段时间，丁建华天天急得睡不着觉：向亲友借钱，基本上是空手而归；向银行贷款，人家要的担保自己根本拿不出。

８月１６日夜，一天借钱未果的丁建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，儿子扑上来抱住他，大声说：“爸爸，您待我真好，下辈子，我还给您当儿子！”

他温言安慰儿子后，躲到卫生间掉眼泪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，他的头突然发蒙，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醒来后，他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卫生间冰冷的地板上，一看表，已是次日４时。

医生诊断说：这是因为丁建华操劳过度、大脑缺血所致，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事了。

然而，面对火烧眉毛的大事，丁建华哪里能有心思静养？

丁建华：谁能救俺孩子，俺下半辈子就卖给他了

眼看死神离儿子越来越近，丁建华决定破釜沉舟。

他首先把经营多年的饰品店转让出去，可只卖得２０００多元。

丁建华在春都路有一套７０多平方米的房子，那是他们夫妇俩辛苦十几年的成果。他一咬牙，以３．５万元的低价卖了，到育才街租了一套房子，一家人搬了进去。

危急时刻见真情，丁一豪的母校古香小学主动伸出援助之手，师生们发起捐款行动，给他们送来８００元。

即使这样，他们手里的钱也不到４万元，离１４万元的目标，仍然相差太远。

急着筹钱的丁建华，一度想到出卖自己的肾脏来救儿子。他多次找到郑大一附院，希望大夫帮忙找到肾脏的买主。院方告诉他：根据国家法律，出卖人体器官是违法行为，医院不能答应。

大夫护士们也好心规劝丁建华，不能光顾儿子不要命。丁建华瞪着通红的双眼嚷道：“儿子都快没了，我要这命还有啥用？谁能救了我儿子，我就是为他立马死了也没有怨言！”

这本来是句气话，可话一出口，丁建华却发现这恐怕是自己唯一的出路，他毅然决定：出卖自己，救回儿子！

说起自己，丁建华颇有几分自信，他扳着指头，一项一项地盘算：“我今年只有３７岁，身强力壮，再苦再累的体力活，我都能干下来；我做过十几年生意，有些经验，为人诚实可靠，帮人家看个店铺、料理生意，应该不成问题；我做过木匠，有经验，能独立做家具，可以到木器厂工作，绝对算个熟练工；我干过泥瓦匠的活，到建筑队干活不成问题；我还懂一些电工知识，简单培训一下，做个电工也能合格……”

丁建华说：“凭我的能力，只要能使家庭平静下来，自己再省吃俭用，一年挣个万把块钱不成问题，即使我只能活到６０岁，也足够连本带利还清债务！”

丁建华说：如果谁能答应救儿子，我就自愿把自己的后半生出卖给他，不要一点儿工资，只要有口吃的就行，当牛做马都可以。如果对方还不放心，我就跟他签订合同，并找公证部门公证，一旦违约，我负法律责任！

丁一豪：爸爸，我真的不想死！

我们和丁建华夫妇谈话的时候已经发现：卧室里有个小家伙探头探脑地一直在观察我们，显然对谈话的内容非常关心。

他，就是丁一豪。

丁建华说：医院的饭太贵，只好天天带一豪回来，自己做饭，既可口，又省钱。

丁一豪面容略显浮肿，神情有些呆滞，看不到同龄儿童常见的顽皮和灵气。

一豪细细的小胳膊上，扎着输液的针管，针管上连着一个小如笔帽的输液瓶子，绑在胳膊上，显然是长期佩戴的输液器。

丁建华解释说：由于一豪胳膊较细，又经常输液，胳膊经常被针头扎得青一块紫一块，医生很难找到血管，只好使用这种留滞针头，一天２４小时都不能取下来，连续好几个月，都不能停顿。

我们问一豪：“天天扎着这种针头，疼不疼？”

一豪看一眼父母，摇摇头。李杜娟摸着儿子的头，淌着眼泪说：“咋不疼，天天早上疼得嗷嗷叫，还愣装英雄骗我们。

”

我们抚摸着一豪满是针眼、布满青紫色淤痕的胳膊，眼泪不禁流了下来。丁一豪却突然嘻嘻一笑：“过去在学校，我天天盼着得病，这样就有好几天不用上学了；现在，我真是不想得病，要是天天和同学们一起上课、做游戏，那该有多好呀！”

《蓝猫淘气３０００问》是丁一豪最喜欢的动画片，他说：“这部动画片中有一种神奇的机器，会钻进人的身体，把身上所有的细菌和病毒都消灭掉。我常常梦见这种机器钻进我的身体，病全好了，我抱着爸爸妈妈唱啊跳啊，别提多高兴啦！”

说这些话时，一豪稚气的脸上浮现出天真的笑容。

丁一豪说：“我多次求父母别再给我治，甭再浪费那些冤枉钱。但是，我心里面却怕得要命，每天晚上躺在床上，再困我都不敢闭眼，生怕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见爸爸妈妈了。”

直到这时，丁一豪的眼泪才哗哗地流下来，他抽泣着扑向父亲，小声说：“爸爸，我真的不想死！”

丁建华夫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一家人抱在一块儿，哭作一团。

很长时间，丁建华才平静下来，他说：“这些天，孩子问我们这个敏感问题时，我们不再回避，开始正面回答，我们告诉孩子，人都有一死，死没有什么好怕的。”

话虽这样说，但丁建华岂能就此甘心，他说：“如果因为没钱做手术而葬送了孩子的性命，俺们做父母的，咋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，咋还有脸面在世上活下去？”

我们问一豪：“如果你的病好了，你将来最想干啥？”

一豪低着头沉思良久，最后郑重地说：“我将来要做个医学专家，把所有的少儿疾病全给研究透，让所有的孩子永远高高兴兴地上学、做游戏，都不用得病。”

采访结束时，天已经完全黑了，外面的雨下得正紧。

送我们出门时，丁建华夫妇久久地伫立在密集的雨丝中，遥遥地向我们挥手，附近的路灯，将他们孤苦无助的身影，在湿漉漉的雨地里拖出很长很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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